暴跌9成退市、几十亿黄金不翼而飞，被资本掏空的百年东北老字号秋林

凯伦

从百年老字号到股价下跌9成退市，东北秋林在解体和摇摆中经历了什么？

来源丨快刀财经（ID：kuaidaocaijing）作者丨宝璐封面图片丨视觉中国
东北旅游的火热还在持续，在“小金豆”们的特产搬运潮里，哈尔滨红肠成了顶流。京东快递数据显示，自打年关以来，哈尔滨特产寄递单量迎来大幅上涨，六大类哈尔滨特产的销售额同比去年大幅增长65%，日均寄递单量同期增长近4倍。尤其哈尔滨红肠成了“到哈必吃、离哈必带”的特产，哈尔滨百年老字号的秋林红肠销量也借此翻倍。
来自哈尔滨市红肠食品产业协会的不完全统计,目前哈尔滨有红肠生产资质的企业达60余家,年产值十几亿元，其中产值占比最大的，便是秋林红肠。
秋林，在东北食品品牌中最受欢迎的老字号之一，开始在全国翻红。在此之前，秋林一直未能跻身全国视野，从百年老字号到股价下跌9成退市，东北秋林在解体和摇摆中经历了什么？
东北最“豪横”的秋林
早前的秋林，在东北一带尤其是哈尔滨，可谓是“豪横”的代表。
20世纪上叶正逢战乱年代，秋林洋行的俄国业务做不下去了，便将总部搬迁到了哈尔滨，成立了秋林洋行灌肠庄，生产烟熏红肠等肉灌制品，成为哈尔滨生产欧式肉灌制品的最早的加工厂。随着中东铁路这趟跨国工程的发展,大批欧洲人涌入东北，作为彼时的“亚洲第二国际大都市”，哈尔滨的繁华地位在全国排行里远超北京上海，在很少能吃到新鲜肉的年代，外来的红肠，反而成了一时间国内最受追捧的高等食品，也成了东北人餐桌上的年节必备。但凡是秋林红肠所营业的日子里，顾客们甚至会提前守候在商场门口，等待秋林“开板”。直至今日，逢年过节的东北家庭都有买红肠的习惯。
1927年，秋林洋行经过三次扩建，形成了环绕哈尔滨大直街、奋斗路及阿什河街长达173米的大型商场，成为中国境内第一家百货商店。且在东北当地，有秋林红肠在的地方，还被取名为“秋林商圈”，足见其排场之大。
直到1953年，中国政府从苏联手中买下股份后秋林正式归国营公司所有，国营巅峰时期里的秋林，旗下拥有哈尔滨南岗、道里两个百货店和中心供应站、食品厂等多个资产，并直接管辖沈阳、大连、长春、满洲里等分公司。到了90年代中期，秋林公司成功挂牌上市，成为了黑龙江省首家登陆资本市场的商业公司，经营状况如日中天，多项财务数据都位列国内商业百货公司前茅。
可惜时代的沙砾总是难以抗衡，即使是上市公司，也并未逃过即将到来的的蝴蝶效应。
随着数片雪花的降临——亚洲金融危机、中国出口遭受重挫，国有企业连年亏损，债台高筑、国企改制……动荡的浪潮中，秋林集团的业务也大受影响。2001和2002年，秋林连续两年亏损总额合计约1.9亿，2003，秋林被戴上ST（绩差股）的帽子，即将触发退市风险。
次年，哈尔滨国资委将秋林集团24.6%的股权卖给了黑龙江奔马集团，一家浙商公司，奔马成了秋林的最大股东，秋林再次发生巨变，由国营转为民营企业。
新股东上任之后大刀阔斧，将旗下的“秋林糖果厂”，以不良资产进行协商剥离，使其改为自营，后来更名为“秋林里道斯”，另外，秋林食品厂也更名为“秋林食品”。至此形成了“一主二支”的三足鼎立之况，老字号秋林不再是一个单一品牌，而是三家企业的统称。
然而温州财团入主秋林之后，结果并未如人意，2005年，秋林仍以-0.57亿元的净利润收场。秋林虽偶有盈利，但扣非净利润仍连续4年为负，其ST的帽子反而越戴越稳。
眼见秋林变成烫手山芋，便开始转头搞起了黄金。
财团入股，无非“借鸡生蛋”。
再次进入秋林的第四大股东是颐和黄金，前两大股东分别是天津嘉颐和黑龙江奔马投资。其实这三家股东企业背后都是同一实际控制人，合计持有秋林集团51.62%股权。
颐和黄金入主秋林集团之后，秋林业务开始拓展到黄金、珠宝。刚开始的时候，这些“不务正道”的业务确实为秋林贡献了客观的利润和现金流，但秋林多年经营的商品零售、食品加工业务却渐渐被削弱，便由此也埋下隐患。
颠沛流离的百年秋林
命途多舛，从巅峰到陨落，秋林一步步深陷危局。
根据秋林彼时所公布的财报，2017年公司销售收入68.15亿元，归属上市公司股东净利润为1.64亿元，同比下降-20.35%。其中黄金首饰加工和批发业务收入64.33亿元，占公司收入总额的94.39%。百货商品零售2.12亿，占收入总额的3.12%，而秋林传统的俄式食品加工销售收入1.08亿元，只占销售总额的1.59%。
原本以卖食品闻名的秋林，黄金首饰的业务反而变成了绝对主业。但时运不济，邻近的几年中，金价都在低谷徘徊，2013到2018年的时间段里，平均金价都未突破300元，可谓跌进了“黄金坑”。
2018上半年，公司实现营业收入43.46亿元，净利润0.44亿元，同比下降-44.64%。
金价不给力，秋林开始跨界搞各种五花八门，甚至“捞偏门”，进军小额贷款行业，投资3313万元参股了海口首佳小额贷款有限公司60%股权，投资1亿元参股了吉林龙井农村商业银行20%股权。
2018年5月，秋林投资8亿元成立秋林宏润核装(天津)智能制造有限公司，进军核电装备领域。2018年6月，秋林集团公告，拟通过定增收购河北宏润核装备科技股份有限公司97.54%股权，进一步涉足高端制造业。
总之是大笔钱投入所谓的“多元化”，而老本行却一直不温不火，不仅如此，自打财团入主之后，秋林的画风越来越离谱，可以说是被搞成了一堆烂摊子。正副董事长同时失联、3起公章伪造案件、因债券所募集资金没有按照募集用途使用被监管局警示……随便哪一个事件，都足以给一家公司带来灾难性的打击。
而这些问题，却一件不少的发生在了秋林身上。
还记得獐子岛的逃跑扇贝吗？（十年前，上市企业“獐子岛”公告称，其海洋牧场发生自然灾害，100多万亩扇贝，“找不到了、跑了”，因此其财务报表上的“存货”一项，挂钩了亏损11.89亿）
其实，这般惊天的荒诞程度，还远不如秋林集团，扇贝勉强会游泳，而秋林集团的黄金“甚至会飞”。
秋林2018年的财报里赫然写着，公司的归母净利润亏损离奇地高达41.2亿元。
事实上，2018年底时，秋林集团原本已经签约了不少新订单，然而审计人员后来实地清点货物时，发现近10吨黄金的存货哪都找不到，既不在公司，也不在客户手中，只留下了几十亿对不上的账目……
2019年2月，秋林被公告了一场“黄金大劫案”——秋林集团价值10亿吨黄金存货和其上市公司董事长、副董事长，同时失踪。
直到今天，几十亿黄金的下落仍是一桩悬案。中国股民的智商，长期被各大财团当负数。
先后遭遇黄金不翼而飞案、5亿萝卜章案和3亿债券失踪，秋林集团彼时在国转私之后的内部管理问题之严重程度可想而知。
至2020年末，秋林归属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为﹣5.82亿元，归属上市公司股东的净资产为﹣22.16亿，零售业务营收同比下滑88.89%，食品加工业务营收同比下滑13.49%。“净利润为负、净资产为负、被出具无法表示意见”三项退市指标均围绕着秋林，再无回旋余地。2021年，资不抵债的秋林被终止上市。
谋求新生秋林的扩张困局


这个时候的秋林，年收入已经从曾经巅峰时期的68亿元，掉到了可怜兮兮的1.4亿元。
折腾半生为他人作了嫁衣，财团利用秋林套利离场之后，谋求新生的秋林才终于把主重心放回了老本行的食品行业。
商业竞争便如龟兔赛跑，不怕跑得慢，只怕停滞不前，等再次准备发力，却发现已经被甩开了老远。
彼时转为自营的秋林糖果厂，反而因为没有财团的作践，过得一直比老秋林更好,在“此秋林”各种胡乱操作的同时，“彼秋林”靠着长年累月在东北地区的安稳经营保住了“秋林”这个老字号的名声。
在红肠之外，秋林还找到了新的增长线，格瓦斯。曾经遍布各大超市带起过一阵风潮的格瓦斯，正是来自东北秋林。
但因为没有早早布局全国化，秋林这个老字号品牌所面临的最大难题便是走不出东北。
但当初娃哈哈的横插一脚，可谓神助攻，曾让秋林在短期时间内活跃在了全国市场。
秋林里道斯推出格瓦斯饮料的初期，因为风味独特，品类唯一，再加之东北深受俄罗斯饮食文化影响，格瓦斯迅速风靡东北。
娃哈哈从中看到了商机，作为地方企业，秋林虽在市场上推行出了一个好点子，但在渠道上必定跟娃哈哈胳膊拧不过大腿。娃哈哈意欲截胡没有全国铺货能力的秋林，先其一步在全国市场抢占消费者对格瓦斯的认知。
天下武功唯快（有钱）不破，曾经的央视、18个省级卫视和60家地方卫视，几乎在一夜之间铺满了娃哈哈格瓦斯的广告，并且迅速把格瓦斯摆上了全国各大商超乃至小卖部的货架。
仅在2013年上半年，娃哈哈格瓦斯的销量就突破了10亿元，而秋林格瓦斯变成了人们口中的山寨货。
随后秋林格瓦斯发文狙击娃哈哈，称其格瓦斯的制作工艺，是用俄罗斯的大列巴面包发酵而成，所以才叫液体面包。
而娃哈哈格瓦斯都是用麦芽汁、苹果汁、食用香精等各种原料勾兑而成，并无面包发酵的核心环节，是假“格瓦斯”。对此娃哈哈回怼：格瓦斯只是品类非品牌，谁都可以做；正不正宗消费者爱喝才是硬道理；而且我卖得更好……一时间，“真假格瓦斯”的舆论战蔓延在秋林和娃哈哈之间。
针锋相对中，秋林真得到了与娃哈哈展开骂战的好处。格瓦斯原本只是地区小众饮料，而娃哈哈大手笔的宣传推广砸下去，让小众的格瓦斯成功出圈，曝光全国，给格瓦斯这个品类拉高了想象空间，连带秋林格瓦斯的业绩也受益。
财报数据不会说谎，秋林格瓦斯卖的最好的时候，正是娃哈哈大做广告的2013年，其营收达到了1.7亿元。
这波热度只秋林蹭到了一年，因为市场反馈消费者在尝鲜之后复购不理想，娃哈哈判断格瓦斯太过小众，全国市场做不起来，便于第二年暂停了格瓦斯业务。
对手娃哈哈的离场，反而带走了格瓦斯市场强劲的助推力，秋林格瓦斯的收入也随之缩水了一半，并且在之后的5年时间里，秋林都没有再恢复到娃哈哈插足格瓦斯品类时的水平。
“秋林”这个老字号，在短暂的高光之后又回归了沉寂。
作为东北人的情怀，秋林陪伴了好几代东北人，如今因为红肠的出圈再次翻红，但无论如何变迁，曾是一体的秋林系品牌都是一荣俱荣、一损俱损，秋林这个百年老字号的复兴，仍然任重道远。
参考文献：
1.秋林集团董事长失联、股权遭冻结 两个“秋林”的两种生存路径|经济观察报
2.正副董事长皆失联，百年秋林风雨飘摇|蓝鲸财经
3.曾火遍全国的格瓦斯，为何一夜之间不见了|青年门派

来源：https://view.inews.qq.com/k/20240327A09H0U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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