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安普通小孩的经历：从被同学恶作剧到校园霸凌会有多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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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个周一，我都特别紧张。颤抖的手不敢打开家校群，总害怕粗心的娃又犯了事。这不，怕啥来啥？群里又被数学老师点名了，周末让孩子完成的手工模型没有交作业。先群里给老师道歉，孩子已经做好了，估计是忘了带，回家一定认真督促，严加管理。


01

下午放学接孩子，儿子一看见我，就语气急促地说：“你不知道我今天一天怎么过的？我的模型不知道被谁给踩坏了，交不了差。可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干的。”看到儿子焦急的表情，我才发现这个看着长高长大的小人，内心还是很脆弱。


“不好意思，我以为你忘记了带。”儿子瞬间委屈得不行，我带了我带了，可是......长长的睫毛下，眼睛似乎红了。“没事没事，妈妈回去问问情况，你先别着急啊。”走在我身边的儿子，依然愤愤不平。


这事你不管了，我在家长群里问问吧（没有老师，只有全班家长的群）。儿子还一再不让我问，说害怕引起其他家长的反感。


此话怎讲呢？原来之前班级一个男同学欺负女同学，口香糖粘女孩头发，其他破坏文具的事更多了，女孩家长私下跟男孩家长也沟通，男孩基本没啥改观。后来女孩子的爸爸在群里公开声明，这孩子再欺负他家孩子，他绝不姑息，俩家长率先在群里吵起来了。有可能女孩家长言辞太激烈，同学们之间互相传递的信息就变成了——某某的爸爸真歪，是个狠人，离某某远一点。


明明是受害者，咋一下子在孩子们的口中，却成了这个孩子的不是了，儿子说这个女孩现在沉默不语，也不跟人来往。听的我心里凉飕飕。


再三给儿子保证：我们就问问情况，语气绝对委婉。这才怀着复杂的心情在群里@了所有人，希望个别家长管好自己孩子，千万不能做这样的恶作剧。结果不问不知道，一问吓一跳，有两位家长跟我一样，我们三个娃娃的作业都被揉了。




■ 《优雅的谎言》剧照

02
儿童教育家陈鹤琴说，小孩子是生来好动的，是以游戏为生命的。恶作剧就像孩子秘密策划、精心设计的游戏，一旦有人“中招”，孩子就会乐不可支。只要恶作剧不过分，不产生危害也可以理解。


儿子低年级的时候，他们学校就有这种恶作剧的事。那会儿子说他们班里的调皮男孩王洋，就经常喜欢带各种虫子，如：蜘蛛、蛇、蝎子类似这样的仿真玩具，偷偷放在某个女同学的文具盒里、书本里，等女孩子发现惊吓大叫的时候，笑的乐不可支。


有的女孩子，好说话，回怼几句没事了。胆小的女生会去告诉老师，老师批评教育，王洋他们几个男生会收敛一些。可过不了多久，又变本加厉会带其他的玩具或者小玩意儿，来“活跃”气氛。


儿子说有时这几个臭小子，还会带一寸长的精致塑料小水枪，偷偷给某个男生或者某个女生的裆部喷射水，然后大肆宣扬“某某尿裤子了”，在当事人的尴尬中，手枪持有者成了过街老鼠，被班级小孩子追打，他们自己一边跑，还一边做鬼脸，没法没天的样子，如果被老师发现了，老师会没收了水枪，口头教育。可依然阻挡不了第二天，他们又花五毛钱学校门口的小卖部再买一把，后来竟然暗流涌动，全校孩子基本都有一把小水枪。


气的班主任在群里，发了好几次通知，让家长管理好自己的孩子，小孩子追追打打很正常，但是一旦出现意外那就是大事了。




■ 《小舍得》剧照


我表妹的孩子，小学六年级，在课间和同学追逐打闹跌倒了。跌倒了倒没啥，男娃皮实，可是却把门牙磕断了。这门牙是新换的，这以后不可能再长了呀，娃疼得哭得血泪模糊，表妹也心疼的不得了，门牙漏风，这么大的娃了，以后可咋弄啊？


在班主任老师的协调下，双方家长见面了，对方家长态度很好，说俩娃打闹呢，说明俩娃玩得好，谁也没想到会出现意外，那就给娃看病。但是他们只承担百分之五十的责任。表妹肯定不愿意，双方不断的扯皮，最后对方家长让步只愿意出60%的费用，可是孩子还小，不到十二岁，医生认为未成年牙齿缺损破坏，只能做简单的修复，做一个树脂牙冠。把孩子的美观问题解决。


等孩子18岁成年以后再做永久性修复或者种植牙啥的，这几年孩子受罪不说了，整牙的费用也不菲啊，到时候这个家长还能联系上不？他们还愿不愿意承担这部分费用都是未知数。你说这糟心不？更糟心的是，学校让家长给每个孩子买保险，表妹没买，没想到娃整了这么大一个豁子，两口子都快难受死了。


03

我发现，小学低年级一般恶作剧的多，但好多充满了趣味性，基本没有啥大的危害，但高年级就不一样了，经常恶作剧威力更大，有的稍加不慎，会危及别的同学安全。


上次，娃他们年级有个男孩子，在学校门口买了臭气蛋，本来想嫁祸班级另外一个男孩子，想说这个孩子身上的气味跟屁一样臭。可没想到，这个臭屁蛋的威力太大，一打开包装，教室里瞬间臭得闻不成了，全班同学跟着遭了殃，有的流眼泪，有的头晕，有的呕吐，老师发现后，赶紧通风处理，最后叫了家长，收拾了这个娃。


我儿回来给我说，闻过臭屁蛋的娃说，那味道太上头了，难闻死了，像是闷了十年的老陈屁。我还没见过臭屁蛋长啥样，赶紧上网搜了一下，当年上化学课光知道硫化氢有一股臭鸡蛋味，具体臭鸡蛋味儿和家里放坏的鸡蛋一样不？结果一搜吓一跳，发现臭屁蛋这种商品好多都是三无产品，在每个包装上基本看不到生产日期、厂家、产品成份等信息，赶紧教育儿子以后可不能玩这种东西，心里真心希望有关部门，赶紧取缔学校门口的这种整蛊玩具，害人不浅。


现在家长很关注孩子们的学习，但也要操心孩子们的同学交往，尤其是青春期的同学关系，拿捏不住度就可能出大事。




■ 《悲伤逆流成河》剧照


在西安某学校初一年级，曾发生过这样一件事。夏天的某一天，班级女生李艳跑过来找班主任老师，眼泪掉得多长的。孩子说她上体育课回到教室，满头大汗，口渴得不行，打开水杯喝水，咕嘟咕嘟一大半喝到肚子了，才发现味道不对，怎么是苦的？她的杯子明明装的是纯净水，怎么颜色也变成了咖啡色，像是一种药，但不知道是具体什么药物？


当时就吓傻了，班里零零星星回来了几个孩子，也不知道发生了这事，一起跑到老师办公室来了，了解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，老师第一时间把孩子送到了校医那里，赶紧回教室调查此事。一开始，没人承认，问了好几遍，都始终没人站起来，后来老师只能说，这件事情很严重，未知药物会造成对人的伤害，得立刻报警。


学校都安装有摄像头，警察叔叔调查取证，很快会锁定嫌疑人。这时，一个颤颤巍巍的手举了起来，原来是班级的一个男生小秦，男娃说，李艳是他的组长，这次检查背诵，他没背过。想蒙混过关，结果组长给老师如实汇报了，他怀恨在心，趁女生不在教室，给女生的杯子里泡了一包999感冒药，就想给她点颜色看看。所幸，经检查李艳并无大碍。所有人松了一口气。


从这以后，这个班所有孩子的水杯都是透明的那种，再也不用保温杯了。


04

80后的我们，上学的时候，谁没有遇到过校园恶作剧呢。班里捣蛋男生在某个老实同学不知情情况下，给其后背上贴纸条，什么此地严禁大小便、此地严禁扔垃圾、我是垃圾之类的情景经常有。


我不知道被整蛊同学当年是怎么处理的，心里是咋想。只记得自己上高中时，老师让我回答问题，我的凳子被后面的男同学撤掉，让我狠狠跌倒，全班哄堂大笑，那种尴尬现在记忆犹新；更不用提他用文具盒夹我背后的长发，等我扭头疼痛难耐惊叫时，他那邪恶的笑；练习册上不知道啥时候被调皮的同学涂了蜡烛油，老师让写练习册怎么也写不上去，回头看，某个男生痴痴地笑，我就知道又被人恶作剧了。


还有班里调皮捣蛋的熊孩子骗某位同学——老师叫你，看着这娃懵懂去找老师，师生皆茫然的情景，他们的哈哈大笑，那么的刺耳。还有各种奇葩的、根据生物特征起的粗暴的绰号......殊不知这一系列的恶作剧给我的求学生活带来了多少烦恼，让来自农村的我一度怀疑自己，觉得自己不够好，要不为啥我总是受害者。


县城出身的这几个捣蛋孩子，当年经济条件好，穿着时髦，父母又是县城公职人员，这几个孩子在我们年级都是“独领风骚”，简直是呼风唤雨、一手遮天呢。胆怯、内向的我们这些农村娃，谁敢找老师解决问题呢，加之又住校，基本上家里也不知道学校的情况，即使说了也估计家长帮不了啥忙，我们只能忍气吞声、悄悄自己消化了这些不愉快的小摩擦，咱惹不起咱还躲不起嘛，不是当事人，也许会觉得这些事是孩子们的“恶作剧”，可只有当事人知道那种不尊重、冷漠、嘲讽的滋味，艰难的心里煎熬有多么的难捱。


现在毕业多少年了，和这些同学也没有了交集。可这些事情我依然记忆犹新，前几天，闺蜜群里说到这些事情，大家一致的口头讨伐没停歇过，这纯纯就是校园欺凌，只不过当年没有这个词，通讯信息没有现在这么发达，那会没有手机、没有电脑、没有外卖，可最原始的口耳相传的杀伤力，也会让你在谣言的河里溺毙，时间的沙砾遮蔽了岁月的记忆，可疼痛过后的伤疤依然清晰，狰狞。




■ 《黑暗荣耀》剧照


现在的高中生，可不像我们当年那会儿，他们懂得如何保护自己的权益。


曾有一个学生靜，充满了活力，个性张扬，不上学的时候，穿着另类，喜欢尝试新鲜事物，家长也管不了她，随孩子折腾。


有一年暑假，高二的她，给自己打了好多个耳钉、一个鼻环、一个舌环、一个脐环，染了黄头发，朋友圈里发一些大家看不懂的配图，00后的语言。9月份开学的时候，学校要求仪容仪表，这孩子三天两头和学校打游击战，躲避管理，班主任也很头疼。就这么个孩子，在校园里，报警了。


警察出警了，带走了靜，带走了隔壁班的两个女孩子，还带走靜的班主任，老师不放心孩子，跟着走了一趟。后来真相终于水落石出，原来穿着另类的她，引起了其他女生的不满，看不过眼，这几个女生在网上发布了造谣她的话语，说她这个样子不像学生，像是卖的......静知道后，不乐意了。告知了自己班和那几个女生的班主任，老师调节，想让彼此化干戈为玉帛，一边撤销不当言论，一边熄火宁人。可静不乐意，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，以诽谤名义报了警，并提出了精神索赔。后来在警察的处理下，互相道歉，彼此相忘于江湖结束。静后来去了专门的艺术院校读书。


这件事情给我的震撼很大。我一个80后，像靜一样大的年纪，遇到这事会怎么处理？我没有她那么勇敢，这个00后女生，天不怕地不怕，我们不能用世俗的成绩评价她，但是她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这一点，很飒。




■ 《少年的你》剧照



05

后来，我当了老师，我发誓，我一定要消除这种“恶作剧”，最起码在我的课堂上，不能出现这种情况。我要让我的学生明白：玩笑开的得当，是逗趣，是友情的“黏合剂”，会成为童年的美好回忆；玩笑开过头，就可能变成伤害，变成霸凌，变成童年的一道伤疤。


小杰是我2016届的学生，小小的个子，长相普通，看着很乖的样子。可谁又能把这个普通的孩子和恶作剧画上等号呢。因为不喜欢学习生物，经常不写生物作业，可认真负责的生物老师却没有放弃任何一个学生，不交作业，就问她原因，上课也对她格外关照，生物老师的严格认真，如果换做其他同学，也许会获得同学的理解，学生学习也许会有改观。


可不知道小杰是怎么想的，她后来给我说，她觉得生物老师很烦，不写作业就不写作业，我成绩不好就不好，我爸妈都管不了我，你为什么非要逼着我改变呢？带着这种狭隘的个人心态，上生物课时，她将自己腿伸到了座位外的过道，此刻怀孕七个多月的生物老师正投入地给孩子们讲着生物课，在教室里踱步和学生们互动，根本没有料到，教室宽阔的过道上有一条将要绊倒她的腿......霎时，生物老师身体前倾，笨拙地扑向了前方，全班同学先震惊后慌乱成一锅粥，大家脑补画面，受到惊吓的生物老师很快送进了医院，受到了多大的伤害，估计只有女老师自己明白，索幸胎儿没啥大问题。




■ 《优雅的谎言》剧照


教导主任和小杰谈话，小杰无所谓地说：“我就是想恶作剧一下，看她以后还管不管我，也没想那么多。”和家长沟通，家长还不相信自己的乖乖女，咋会做出这样的事情，一副无法沟通的架势。


现在回看，也许孩子当时并没有恶意，但带来的伤害太大了，超乎想象，学校也本着大事化小，小事化了的原则，稀泥抹了光墙，小杰啥处罚都没有。只不过此后这个班级的老师们，再也没有人敢管小杰了。


06

整天和学生打交道，我发现很多恶作剧的孩子，其实也很可怜。他们渴望被看见，内心的需求渴望被满足。有的孩子通过正常途径得不到想要的“存在感”，于是反其道而行之。


去年冬天，我们周边学校发生了一件事。男孩郑江，初中二年级学生。郑江长得人高马大，学习一塌糊涂，每次考试都属于班级后面的薄弱生。但是班级同学都害怕他，因为他凭借自身体能优势，拉拢了几个兄弟，成立了小团体，放学路上勒索本校的孩子，经常能得到一些财物。有的孩子怕事，也不敢举报，可常在河边走，哪有不湿鞋，后来被勒索的一个孩子把这件事，反馈给了学校。




■ 《请回答1988》剧照


郑江班主任知道这件事了，在办公室对郑江好言相劝，给足了郑江面子，没有在班级公开处罚郑江,要求郑江写保证书，努力以后不再欺负勒索其他同学。俩人谈得也很顺利，郑江没有出现逆反、顶撞等现象。可就在郑江走出办公室去教室的几分钟内，一声“咚”的声音响起来。当时学生们正在上课，有老师发现郑江已经从本班教室四楼门口的平台，跳了下去。


后来120救护车拉走了他，经检查，全身粉碎性骨折。赶紧给家长打电话，爸妈离异，均已成立了自己的新家庭，并各自生有孩子，郑江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。孩子出了这事，父母叫都叫不到医院来。无人照料郑江，怎么办？


万般无奈之下，学校的班子领导分工排班，轮流到医院照顾郑江的吃喝拉撒，一个多月的时间，家长匆匆露了几面，见面谈的却都是孩子的赔偿，并狮子大开口要价一百万。在医院的所有医药费都是学校掏的，孩子的生活老师们照料的，浑身骨折的郑江疼得呲牙咧嘴，直呼他后悔了，说早知道这么疼，他再也不跳了，还问照顾他的老师，他恢复好后能不能回到学校继续读书。


最令人无语的是，就在郑江躺在医院接受治疗的时候，学校的副校长，接到了一个家长打给他的电话，内容是举报郑江校园欺凌自家孩子，让学校绝不姑息，一定要严肃处理这件事。


听说寒假期间，郑江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，他的爸爸妈妈却没有一个人前来，接孩子回他们的家，郑江一个人在医院康复科度过了春节。更让人唏嘘的是，医院来来往往的各种人群，不了解实情的情况下，听说一个初中娃跳楼了，不管三七二十一，先把学校骂一顿。可怜的学校，这次不知道拆了哪个墙来补这个填不满的大窟窿。就在郑江出事的第二天，学校所有的窗户、护栏，全部安装了隐形防护网，监控室里又多了一项工作，凡是发现有极端行为的学生，必须立刻启动紧急预警方案。所有的老师，在批评教育某些孩子的时候，越来越温柔、谨慎。


07

真没想到，我在班级家长群的反馈，引起了好多家长的共鸣。有的家长说自己孩子刚买的校服，不知道被哪位同学画得面目全非，洗也洗不掉；有的家长说，自己家孩子被班里同学推倒了，磕破了头，找对方家长，人家根本不承认，更别提什么道歉了；有的家长说自己孩子上学，被班里小个子的男同学打了，还专门朝女生肚子打，后来发现，这个孩子专门学得跆拳道，不过家长态度很好，也道歉了，这也就翻篇了。


儿子今天给我们说，他自己要去解决这件事情。让我们不要管了，中午的时候给我打了个电话，说那个孩子私下里已经给他道歉了，他也接受了，没事了。


让人捧腹的是，一个孩子根本就没有做手工模型，却说他的模型被人破坏了，自导自演了一出闹剧；还有一个孩子，也没有做手工模型，害怕被老师惩罚群里点名，偷了别人的模型写上自己的名字，被老师发现后，不仅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，还狡辩说自己有智慧，谁让对方孩子不看管好自己的东西。一套诡辩话术用得极为老练。


回头看看，有些恶作剧童趣十足，充满了趣味性，对于这些友好的恶作剧，我们家长不反对；至于那些没有边界感、分寸感的恶作剧，往往会成为校园欺凌的萌芽，我们都要慎重对待。任何时候，面对校园欺凌、校园霸凌一定零容忍，护孩子周全。

作者 |曼陀罗| 陕西人

来源：https://view.inews.qq.com/k/20240326A060VD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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